多莉沈默不語，馬庫斯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反而是止不住的愉.悅，光是從他那幾乎小跳著的步伐，多莉就能知道對方有多期待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地下道路崎嶇且漫長。

最終他們來到一扇鐵制的大門前。

誰都沒有做出任何試圖開門的舉動，這扇看起來足以壓垮自己的龐然大物便自己移動起來，一絲對比來時路略顯刺眼的白色亮光從裏面漏了出來。

以及那新鮮飽滿的空氣。

“你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學生。”

一位帶著黑面具的男士坐在圓桌正中間，周邊站著兩位全副武裝的保鏢，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寬敞，但只有中間一盞白熾燈在發光。

地面上鋪著柔軟的白色羊絨地毯，踩在上面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多莉知道對方，傑森曾經和她科普過哥譚的一些底下勢力，黑面具是其中之一，前一陣子剛從黑門監獄越.獄，或許在武力方面並不是最優秀的那一位，但他的腦子絕對好使。

桌上被放置了一位雙手被捆在身後的男子，多莉認出來是先前在教堂邊上倉庫裏見到的那位，現在想來對方似乎在為企鵝人工作。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頭戴呼吸面罩且用帽兜罩住大部門面龐的男士坐在另外一張離黑面具稍遠一些的沙發上，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下巴托放在手背上。

即使多莉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如爬蛇一般的惡意，向她緩緩逼近。

馬庫斯沒有進入這間房間的打算，只是彎下那看似柔弱的腰腹，低下頭顱，向門內揚起右手示意她獨自趕赴這場邀約。

“我並不認為憑借外貌判斷一個人，是值得吹噓的事情。”

多莉沒有難為對方的意思，獨自走近房間內，身後鐵門轟然合上。

“你們很像。我是指你和羅伊德，我很中意那個孩子，但他告訴我他活不過十六歲，真可惜，不是嗎？”黑面具一揮手，從他背後的陰影中走出兩個人，他們同樣帶著面罩全副武裝，手中擡著一把看起來直接放進韋恩家也不會被發現的白色真皮沙發椅，徑直置於圓桌邊、黑面具的正前方後又悄然退下，“我將羅伊德視為孩子，所以我也同樣將你視為我的後輩，請坐。”

“羅伊德憎恨我，他不會給我一個能夠被優待的機會，那個家夥只會想我生不如死。”

“哦，可別這麽說，親愛的。在我眼裏，你們的區別並沒有那麽大。”黑面具又打了個響指，雙手被捆於身後的男子條件反射立即發出痛苦的哀嚎，雙腿不住抽動，有淚水從對方眼角滑落。但下一秒就在黑面具不悅的神情中被下手拖到桌下，並用棉布堵住那張試圖發聲的嘴巴，“或者我應該這麽解釋，在我眼中，擁有魔術天賦的多莉可比喜歡指手畫腳的羅伊德來得可愛得多。”

多莉搖頭並且後退一步，沒有必要去和一個瘋子爭論。

見狀，黑面具從桌下取出一只套著白色裙子的金發人偶起身置於圓桌中心。人偶面部用兩顆藍色紐扣當做眼睛。

無數紅色光點匯聚於這個本應出現在商場櫥窗內的洋娃娃上。

“前面的搖頭我只當是一個小學生的玩笑。”黑面具笑道。

是的，就像傑森那個能看得出眼部變化的高科技紅頭罩，面前這個黑面具的頭罩也能隨著對方的心情改變而發生細小的改變，以至於讓多莉能夠推測出此時對方的心情。

正當多莉還在思考這黑色面具是如何映射出使用者心情時，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整個房間，原本做工精致的洋娃娃瞬間被無數子.彈貫.穿，大半張白色圓桌被固定在洋娃娃內部的紅色液體所浸染。

空氣中彌漫著異樣的鐵銹味。

其中幾滴透過被子.彈射.穿的桌面，落在那位企鵝人手下的臉上。

青年再也控制不住掙紮起來，原本清秀的面容變得扭曲，他的眼球凸起仿佛見到不可名狀之物，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像只蝦米一樣背部向後弓起，離她幾步遠的多莉甚至能夠聽見他過於急促的喘.息聲。

即使多莉想要向前一步探查面前這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恐懼牢牢支配者她的身體，令她再也無法踏出半步。

“請不要那樣做，他會死掉的。”

空氣從肺部流出，通過聲帶調節，在口腔和鼻腔處震動共鳴，聲音才出現在自己耳邊，也在此時，多莉深刻意識到，她說出的話語是多麽蒼白乏力。

房間裏有許多人，但沒有人聽從她的意見哪怕去攙扶一下面前這個可憐的家夥。

我可以做到的，對方不會傷害我。

如此反覆安慰自己，多莉踏出一步試圖去安慰一下面前這位看起來即將要離開人世的家夥，但下一秒，桌子底下的人停止了騷動，對方扭過頭，充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多莉，原先的恐懼一掃而空，只剩下茫然以及麻木。

不對，這不對勁！

來不及多想，又聽到一聲槍.響，順應直覺捂住耳朵蹲下的多莉只看到紅色從視野不及之處蔓延到自己腳下。

粘稠的、腐臭的。

多莉向聲音來源望去，一名站在黑面具身後的保鏢脫下面具，蓬松的黑色碎發從面具下漏出，傑森正用那雙平日裏毫無攻擊性的藍色眼睛死死盯住她，視線的正中央是那個漆黑的槍.口，像他曾經教導的那樣，青年將手指放在扳手上，只要稍一用力，下一顆子.彈就會射.出。

正中靶心。

時間定格在這一瞬間，房間裏再沒有其他聲響，仿佛連空氣都被凝固。

再次低下頭，面前沒有任何血跡，金發人偶正安穩地坐在圓桌中心，用藍色紐扣制成的眼睛凝望著她。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

多莉重新支撐自己身體站起來，走到圓桌面前，緩慢在那張柔軟的椅子坐下。

“事實上，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騙人的把戲。”

桌面完好無損，人偶的金色長發拖在桌面上，而站在黑面具身後的男子也從未摘下過面具。

企鵝人的手下早已暈厥在桌面，被人帶出視線內。

沒有紅色液體、沒有子.彈、沒有鐵銹味、沒有硝煙味、更沒有那個大男孩。

這裏只有她自己。

雖然不知道這裏的人使用了什麽方法讓她看到這些畫面，唯有一點多莉可以確定，傑森不會用那種表情將槍.口對準自己。

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或者證據，她只是這樣覺得而已。

“優秀，十分優秀。”坐在沙發上的男子終於有了動作，那位渾身佩戴裝滿了流質液體玻璃器皿的成年男子忍不住鼓起掌來，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被固定在手背上的針.管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你來的路上，恐懼毒氣便與你形影不離。你是怎麽做到的？那會兒羅伊德可不像你這麽平靜哈哈哈。”

“你們想要我做什麽？我會和我的同類進行交易，但顯然你們並不是。”

對於多莉的提問，黑面具只是身體後傾，雙腿翹到桌上。

他在展示自己的強大。

“我一直在好奇，為什麽這裏的哥譚不存在魔術，不過在羅伊德和馬庫斯的提示下，我們獲得了一個完美的答案。”

“這裏有，只是沒有被使用而已。”多莉反駁對方。

一聲槍.響，子彈從面前擦過，圓桌上出現一個小孔，這次不是幻覺，而是貨真價實的真貨。

“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小姐。”黑面具搖動他舉起的食指，對多莉做出否定的姿態，“我們發現了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對於你們這些魔術師來說，那裏的地脈更加充沛。”

“而對於我們這些混賬來說，那裏則是天堂哈哈哈。”自稱稻草人的男子在邊上插話，絲毫沒有顧忌的狂笑起來。

“羅伊德讓我轉告你一個問題。”黑面具打斷稻草人的狂笑，意味深長地看向面前這位迷糊的小姐，“他想問你，你後悔過嗎？”

多莉歪過頭，用手撫摸圓桌上略有發燙的彈孔，確定黑面具是在和自己對話後，才開口。

“我不會後悔。”

沒有半分猶豫。

“他還讓我問你，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再一次拯救他嗎？”

“……”

“他在祈求你的幫助，只要你動動手指動，那個可憐的男孩就能夠再得到一次活下去的機會，你不想幫助他嗎？”

“我不是三歲小孩。如果只在我們兩人之間做選擇，我會選他，無論我喜愛或者憎惡，他都理應擁有活下去的權利。但現在的問題是，天平的另一端並不是我，所以這次我不會再幫助他。”

漆黑金屬被重重頂在多莉額頭，少女不得不擡起她那沈重的頭顱，黑面具離她不過幾公分的距離，這位理應暴怒的男子此時卻依舊優雅如常，仿佛多莉的拒絕再平常不過。

“你會答應的。”

是腳步聲，整齊劃一的步伐，房間內的白熾燈突然間被全部打開，多莉這才看清這間房間的全貌。

高檔毛絨地毯、白色實木圓桌、中世紀真皮沙發，多莉、黑面具、稻草人，他們只處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而房間的正中心，地面上被繪制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圓圈。

沒有任何修飾，僅僅是一個毫無瑕疵的圓。

而在那紅色圓圈的正中心，則是另外一個金發玩偶，同樣是藍色紐扣制成的眼睛，但與先前那個不同的是，這個人偶是金色的短發。

多莉回過頭，越過黑面具的身體，圓桌中心空空如也，那裏什麽也沒有。

而房間的四面墻壁，則被手持槍械的守衛填滿，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

紅色激光圓點散布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每一個人的身上。

“我不明白，既然你們了解羅伊德，就應該明白死亡對於我來說毫無威脅。”

“你還不懂嗎，小姑娘。這是一次雙贏的交易，死亡並不在天平的任何一端。”坐在遠處的稻草人開口說話，他確信面前的少女不會拒絕他們提出的交易，“哥譚也好、羅伊德那個傻小子也好，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附著物，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將他們放在天平的任何一側。”

“那我需要付出什麽？”

“知識、頭腦、血液，以及那無人可及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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